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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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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沙漠的一個綠洲停頓休整。

日落時分,殘陽似火,無際的沙漠仿佛被火燒一般,連成一片火海,美得驚心動魄,遠處的駱駝商隊,在霞光的照射下,仿佛剪影一般,如夢如幻。愛西絲從馬車下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是不是很美?”看得入迷之時,身旁突然傳來一個低沈的男聲。

“恩。”愛西絲沒有回頭,繼續沈浸在這大自然贈與的美景中,微微瞇著眼,內心是久違的平靜。

底比斯的日子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了,每天戴著面具應對形形□的人,每做一件事都要思索帶來的後果,步步為營、步步驚心。只是十五歲的年紀,卻覺得自己已經有了走過一半人生的滄桑感。

可是她沒有逃避的資格,這些都是她——愛西絲身為埃及未來女王必須承擔的責任。

早在幾年前,曼菲士和她就秘密地籌劃和培養自己暗中的勢力。盧克索神廟的那次刺殺,查出來的主使人是王室的一個旁支,但在事件平息下來後,他們又暗中去到那人的住宅裏裏外外搜尋了幾遍,終於在一個隱蔽的暗格,發現了一疊厚厚的信函,言語間竟是謀劃奪權。而讓姐弟倆心驚的是裏頭日期最早的一頁,那場幾乎燒了三分之一宮殿,所有人都以為是天災、意外的大火竟是人為的,從頭到尾縝密的計劃就是為了將王室唯二的王位繼承人置於死地!甚至不留餘地地暗中給尼普綠多王下了絕育藥!所有這一些幕後真正的主使人就是伊姆霍德布!

仿佛一瓢冷水澆到頭頂。那個被稱為‘埃及的智慧’,那個平日一副笑呵呵的和藹老人,那個在法老眼中是埃及的中流砥柱的宰相,竟是一個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偽君子!

那一晚,姐弟倆躺在寢殿的房頂,望著繁星點點的澄澈夜空,一夜無眠。之後的日子雖然表面看沒有什麽改變,但兩人心裏都清楚一切都變了。如果沒有看到那些信函,他們可以仗著尊貴的身份,任性妄為,隨心所欲;可是既然上天讓他們知道了伊姆霍德布的陰謀,他們就必須肩負起守護王權的責任。

幾年的時間,愛西絲的名聲越發響亮,集美貌、才華、品德於一身的美名,甚至成為埃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祭司,這讓更多人把眼光投註在她身上。

相比愛西絲的高調,身為王儲的曼菲士卻顯得黯淡無光。愛玩、霸道的任性王子,成天在外頭與紈絝貴族子弟混在一起,回到宮中就指使侍衛們打架給他娛樂。

這一切都是為了蒙蔽對手所做出來的假象!

把身為女子的愛西絲推到明面上,又讓曼菲士偽裝成不懂世事,被寵壞的王子。兩者對比之下,在他人看來自是愛西絲更適合當王位的繼承者。但在埃及王室的律例中,不管曼菲士品性如何,身為法老的嫡子這個地位就註定了他是毋庸置疑的第一繼承人,擁有上埃及繼承權同時也是埃及未來的最高統治者;而愛西絲則只有下埃及的繼承權。

兩人故意‘無意間’讓伊姆霍德布知道他們姐弟的煩惱:愛西絲有能力卻不是第一繼承人的不甘,曼菲士對自家姐姐才能的嫉妒……

這個發現讓因為幾次暗殺計劃都失敗而蛋疼不已的伊姆霍德布喜不自禁,他一邊用他善解人意的長者形象分別開導姐弟倆,一邊又讓人下絆子加大他們之間的矛盾。自以為計謀得逞的宰相大人每天樂呵呵地欣賞曼菲士和愛西絲在眾人面前‘假裝’姐弟情深的場面,回到家又喜滋滋地聽著密探回報兩人私底下的互不理睬。之前察覺到自家女兒對曼菲士的愛戀,他就有一個隱隱約約的想法,而在接收到愛西絲若有若無的示好,這個想法就越發清晰起來。

本來伊姆霍德布的計劃是,直接幹掉唯二的兩個繼承人,而已經讓他暗中下了絕育藥的尼普綠多王也絕無可能再有新的子裔。那麽尼普綠多王死後,他作為法老最看重的人就可以趁亂奪得大權。但這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埃及人最註重的就是階級和血統。

而眼前就有機會讓他能夠光明正大地達到目的:答應與愛西絲合作,幫助她爭得以後成為女王更多的權力;另一邊伊姆霍德布又以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形象借機跟愛西絲討要好處,幫助愛戀曼菲士已久的荷爾迪婭成為他的王妃。待荷爾迪婭生下曼菲士的孩子,就讓曼菲士直接讓位,那麽身為埃及第一繼承人外公的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代理政務’。至於已經沒有用處的曼菲士嘛……嗯哼,如果表現良好,能夠得荷爾迪婭歡心的話,多養一個也沒什麽;而愛西絲這邊,順位第一繼承人在此,想奪權什麽的直接一個不忠不孝的名頭壓下去看你怎麽蹦跶!

伊姆霍德布想得很美好,更美好的是他算計的兩個人都按部就班地跟著他的計劃在執行。前晚他們父女倆和愛西絲暢談了關於埃及的前景發展,並就如何達成目標進行了詳細規劃,一時間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愛西絲臨走時信誓旦旦地打著包票說一定會讓荷爾迪婭當王妃,達成共識、各取所需的三人都笑得意味深長。

離開底比斯其實是愛西絲的臨時起意,曼菲士來到她的寢殿時,她先覆述了一遍與伊姆霍德布父女的談話內容後,停頓了下,面色平靜地說出要離開去下埃及的想法。想過曼菲士會拒絕,卻未想到他會是那樣的反應。

思緒回到那一夜。

“為什麽突然要離開?”已經和愛西絲一樣高的曼菲士聽到她說要離開底比斯的話,急急地抓住她的肩膀質問。

肩膀被抓得有點疼,愛西絲輕輕蹙了下眉,沒有掙開,她對上曼菲士焦慮的眼睛,語氣溫和地解釋:“我離開可以讓伊姆霍德布徹底放下戒心,相信我們鬧翻的事實……”

“我不在乎,”曼菲士低吼著打斷愛西絲的話,“我們努力了這麽多年,我不信我們敵不過那條老狗!”

“夠了曼菲士!誰都可以不在乎,我們不可以不在乎!你忍心我們這些年做的努力都白費?你忍心將埃及拱手讓給無相關的人嗎?!”愛西絲掙開曼菲士的手,強忍著怒火質問。

“不,我沒有……我只是,”曼菲士聞言著急地解釋,“我們從小到大就沒有分開過,現在你要離開底比斯,那我怎麽辦?我的意思是,也許你根本就沒必要離開。”

愛西絲的心一下軟了,她又何嘗舍得離開這裏。察覺到鼻子有點酸酸的,她轉身踱步到窗前:“曼菲士,這個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就不能活的。即使我這次不離開,但是將來我們也總有會分開的一天。生於王室,我們有不能逃避的責任。而你,是埃及未來的王,會有你的王妃,有你的子裔。我也會有屬於我的伴侶和未來……況且,離開是為了更好的重逢,不是嗎?”說到最後一句,愛西絲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曼菲士的搭話,狐疑地回過頭。

只見曼菲士的神情有點獰猙,眼睛呈赤紅色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整個人散發著悲痛的氣息。這樣陌生的曼菲士讓愛西絲感到無措,她小心斟酌著正欲開口。

少年大跨步走到愛西絲面前一把抱住她,結實的臂膀將女孩整個身子禁錮在懷裏。“你想都別想,我說過我的王妃只會是姐姐你,我的子裔也只有姐姐配生下!”語氣裏是霸道的宣誓。

曼菲士這突如其來類似表白的話讓愛西絲一時手足無措,在她眼裏他一直都是小孩子啊……從未想到他會對她……

“我們是姐弟啊……怎麽可以亂X……?”愛西絲下意識地想掙開,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對的!

“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姐姐你忘了嗎?我們的父王母後就是親生兄妹!埃及歷代法老都有近親結合的傳統!”曼菲士對愛西絲的反應表示不解,他們的姐弟關系不是可以讓兩人的結合更親密嗎?

愛西絲啞口無言,是啊。為了保護王室血統的純正,埃及自古都有近親通婚的特權,這同時也是維護皇權和上下埃及統一的手段。她是下埃及未來的女王,就這一點來說,沒有人比她更適合當身為未來法老的曼菲士的王妃……可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突然轉變成那樣的關系……怎麽想怎麽別扭……

眼前突然放大的臉孔,大腦還處於糾結狀態的愛西絲來不及反應,驚呼聲被堵回了嗓子眼裏,唇被一抹柔軟的溫暖覆上,愛西絲只覺得腦海中仿佛有什麽炸開,轟的一聲,完全空白了。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般,唇瓣溫柔又不失纏綿的輾轉廝磨,仿佛羽毛般輕輕刷過,濕熱紊亂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愛西絲楞楞地眨巴著眼睛,只看到眼前少年緊閉的眼上,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此時的狀況。她急急地把臉往後仰,掙紮著想逃開,少年覺察到她的意圖,在嘴唇稍稍分開之際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重新銜住那抹甜美。這次不再只是單純地碰觸,少年的舌尖暧昧地在她唇瓣上流連,霸道地侵入裏頭糾纏……

“殿下,殿下……”外面突然傳來了亞莉的聲音,原本被吻得意識模糊的愛西絲猛地清醒過來,奈何某人卻毫無停止的跡象,心急的愛西絲在暗示無效的情況下,對著那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亞莉進到寢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低著頭靠在桌旁,眼睛被劉海擋住看不出神情,雙頰有淡淡的粉色。而離愛西絲不到一米距離的曼菲士則捂著嘴角惱怒地盯著她,眼裏傳達著……哀怨???亞莉少女有點囧了,這個時候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她進來得不合時宜,雖然不知道之前屋裏發生了什麽,但明顯的曼菲士殿下正無聲地對她傳遞著一個消息:你屎定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亞莉站在原地欲哭無淚。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愛西絲淡淡地開口,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曼菲士怒極反笑,身子向前,貼近她耳邊低語:“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不要試圖挑戰我的耐性。”語氣裏帶著滿滿的威脅。說完便徑直走了出去,在路過努力把自己當成隱形人的某個侍女時冷哼了一聲,驚得她身子一抖,手上的盤子一時不穩直接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亞莉淚眼汪汪地到自家主子身邊想要尋求安慰,奈何愛西絲因今晚受到過多刺激,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無暇□。

逃避從來都不是愛西絲的風格,對於在法老那裏拿了令牌和口諭後就直接打包走人的鴕鳥行為,她很淡定的告訴自己是為了埃及的未來、讓他們的計劃更加天衣無縫,而類似不敢面對某人感情神馬的她是持否定態度的。

思緒回到眼前,太陽已經完全沒入地平線,只餘下天邊的一點紅暈。

身旁的男人默不出聲地靜立,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告知著他未曾離開。

愛西絲挑了挑眉:“你怎麽會在這?”

“剛好路過而已。”男人面不改色。

愛西絲撲哧一聲笑了:“除了剛好路過你能來點別的嗎?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你每次都是剛好路過。”

“沒記錯的話,我的剛好路過可是救了某人好幾次呢。”男人也學著她挑了挑眉。

愛西絲:“……”這個惡劣的男人,還是那麽毒舌。她幾次偷跑出宮被刺殺都剛好被他救下,她出生以來僅有的幾次狼狽就是那麽剛好的被這個男人撞到。

見她默不出聲,男人輕笑了下,愛西絲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準備往哪走?”她可不認為這個男人真是剛好路過。

“不知道,怎麽?要收留我嗎?”

愛西絲聞言略感驚訝地看著他,對上了一雙同樣綠色的瞳孔。眼前的男人其實她並不算很熟悉,只是有過幾次簡單交流,身處敏感位置的她卻無法厭惡這個明顯是外國臉孔的人。有懷疑,也有調查過,但資料卻一片空白。很奇怪的,愛西絲卻莫名地覺得他不會傷害到她。

半響,愛西絲移開視線:“正好我缺個保鏢,不過別想我會付你工錢。”說著轉身走向馬車處,男人又是一陣輕笑,跟了上去。

“欬,你叫什麽?”

“……”這女人!!他們認識這麽久才想到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

“餵……居然敢不回答你的雇主問題!”

“薩魯。”

“你說什麽?”

“我的名字叫薩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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